绳索在岩壁上摩擦出沙沙声响,吊笼一批批垂下。
刘醒非一马当先顺着吊笼,带人进入溶洞。
刚落地,一股混杂着腐臭与腥甜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没走多久,就听到幽暗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爬动,窸窣声密密麻麻钻进耳朵。
“小心!”
上方传来张雪宁的提醒。
刘醒非抬眼扫去,借着头顶探照灯的光,只见溶洞底部散落着几具早已腐烂的尸体,黑褐色的尸血浸透了地面的碎石。
而此刻,那些尸血正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数不清的毒虫从岩缝里涌出来——最显眼的是通体泛着琉璃光泽的水晶蜈蚣,足有小臂长短,甲壳在光线下闪着诡异的蓝光,密密麻麻地朝着尸体聚集,也朝着刚闯入的他们爬来。
“啧。”
刘醒非往后退了半步,嫌恶地皱起眉,却连手都没抬。
紧随其后落地的张雪宁立刻反应过来,对着身后的雇佣兵沉声下令:“驱虫粉!杀虫剂!快!”
几个雇佣兵训练有素,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密封的铁桶,扯开盖子就往地上泼洒。
白色的药粉如云雾般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落在虫群中立刻起效——水晶蜈蚣抽搐着蜷起身体,其他毒虫也纷纷毙命,原本涌动的虫潮瞬间被遏制。
十几斤药粉撒下去,地面上堆起一层白色粉末,总算把毒虫清理干净。
雇佣兵们松了口气,张雪宁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刘醒非时却撞见他嘴角的冷笑。
“太愚蠢了。”
刘醒非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格外清晰。
“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张雪宁一愣,立刻明白了刘醒非的意思,随即涌上几分委屈:“先生,战斗中哪顾得上清理尸体?这些毒虫来得太突然……”
他们一路突破重重阻碍才到这里,哪有精力处理沿途的尸骸?
刘醒非笑了笑,没再反驳。
他瞥了眼地上残留的尸块,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里面装的化尸粉,只需撒上一点,片刻就能让尸体化为乌有,根本不会引来这些麻烦。
但他显然没打算分享这个秘密。
“继续往前走。”
刘醒非率先迈步,踩过药粉覆盖的地面,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下次再让这些东西挡路,你们就自己解决。”
张雪宁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挥手示意雇佣兵跟上。
她知道刘醒非藏着手段,却不敢多问。
这趟溶洞之行,这位神秘的高手似乎永远有后手,而他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未知的危险里摸索前行。
幽黑的溶洞深处,仿佛还有更危险的东西在等待,而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似乎比刚才更浓了。
溶洞深处的空气越发阴冷,岩壁上渗出的水珠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行人在昏暗的探照灯光下走了约莫半刻钟,张雪宁突然抬手示意停下,脸色凝重地看向前方漆黑的通道:“刘先生,根据资料显示,前面应该就是僵尸聚集的区域了,数量可能不少。”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通道里就传来“嗬嗬”的怪响,伴随着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黑影从黑暗中涌了出来——正是一群面目青黑、獠牙外露的僵尸!
它们四肢僵硬却速度极快,腐烂的皮肤上沾着黏液,朝着众人嘶吼着扑来,腥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雇佣兵们立刻举起武器,却见刘醒非往前一步,挡在了众人身前。
不知何时,他手中竟多了一把巨粗的黄金大枪,枪身足有水桶粗细,通体鎏金,在探照灯下闪着耀眼的光,枪杆靠近握柄的地方,赫然刻着两个古篆——“九隅”。
这枪一看就死沉无比,寻常人别说挥舞,恐怕连提都提不动。
可在刘醒非手里,却轻得像根木棍。
他手腕轻抖,黄金大枪带起一阵破风之声,迎着扑来的僵尸横扫而去。
“嘭!”
枪杆只是轻轻擦过最前面那只僵尸的肩膀,那僵尸却像被巨力击中,瞬间崩解成漫天飞灰,连点骨头渣都没剩下。
刘醒非脚步未停,大枪在他手中舞得如臂使指,或挑或扫,或劈或砸,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碰”到一只僵尸。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只只僵尸在枪杆触碰的瞬间化为飞灰。
他动作闲庭信步,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不是在斩杀凶戾的僵尸,而是在庭院里挥鞭赶蝇。
密集的僵尸群在他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成片成片地消散,转眼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雇佣兵们看得目瞪口呆,连扣动扳机的手都忘了动。
张雪宁也睁大了眼睛,握着对讲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刘醒非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
不过片刻功夫,蜂拥而来的僵尸就被屠戮殆尽,地上只留下一层厚厚的灰色粉末,随着气流微微飘散。
刘醒非随手将黄金大枪扛在肩上,枪身与地面碰撞的瞬间,竟发出金石交鸣之声。
“刘先生,您太厉害了!”
张雪宁走上前,语气里难掩惊叹。
刘醒非却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用枪尖拨了拨地上的僵尸灰:“这算什么?都是些普通僵尸,连灵智都没开,全是小垃圾。”
他抬头望向通道深处,眼神锐利了几分:“不过话说回来,能聚集这么多普通僵尸,说明里面肯定有个‘头儿’。”
“您是说……僵尸王?”
张雪宁心头一紧。
“多半是。”
刘醒非掂了掂肩上的黄金大枪,枪杆上的“九隅”二字在暗处闪着微光。
“前面的路,才刚开始有意思。”
话音刚落,通道尽头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震得岩壁上的水珠簌簌掉落。
一股远比之前阴冷、凶戾的气息,正从黑暗中缓缓弥漫开来。
潮湿的水汽在溶洞里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沿着钟乳石的边缘缓缓滴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细碎的声响。
张雪宁一行人举着探照灯,脚步放得极轻,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嶙峋的岩石和幽深的岔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但刘醒非却截然不同。
他甚至没怎么借助探照灯的光线,脚步迈得又稳又快,仿佛对这蜿蜒曲折的溶洞了如指掌。
鞋底碾过碎石发出的脆响,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丝毫没让他有半分停顿。
身后的同伴紧赶慢赶,只能看到他利落的背影在光影中穿梭。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关转动声突然响起。
刘醒非脚下的地面微微下陷,前方一道被藤蔓和尘土覆盖的石门竟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空间。
几乎在石门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猛地扑面而来。
那味道像是腐烂了百年的尸肉混合着硫磺和淤泥的腥气,浓得化不开,直往人的鼻腔和喉咙里钻。
张雪宁几人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连连后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刘醒非却只是皱了皱眉,率先举步走进了石门后的空间——那竟是一间不大的墓室。
墓室中央的石台上,赫然躺着一具浑身干瘪却异常高大的尸体。
它身上缠着数道粗壮的铁链,铁链上贴满了泛黄的符纸,符纸边缘早已磨损发黑,却仍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金光。
这显然就是传说中的僵尸王。
“吼——!”
仿佛被闯入者惊扰,僵尸王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浑浊眼珠,此刻却死死盯住门口的刘醒非一行人,干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随着吼声,一股黑色的浊气从它口中喷涌而出,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腥臭,若是普通人吸上一口,恐怕真会当场毙命。
“不好!”
张雪宁失声惊呼,连忙从背包里摸出防毒面具。
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僵尸王咆哮着猛地挣断了身上的铁链,符纸瞬间化为飞灰。
它庞大的身躯从石台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震得整个墓室都微微晃动。
所有人都以为它要扑上来撕咬,纷纷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僵尸王落地后却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
它只是僵硬地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扫过众人,随后竟猛地往地上一跳——不是向前扑,而是直直地朝着地面跳去。
就在它双脚接触地面的刹那,那庞大的身躯竟像是融入水中的墨滴一般,凭空消失了。
墓室里只剩下断裂的铁链、散落的符纸灰烬,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恶臭。
刘醒非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盯着僵尸王消失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刚刚那僵尸王消失的瞬间,他似乎看到地面上掠过一道极淡的黑影,快得如同错觉。
身后传来同伴们压抑的喘息声,混合着那逼人的恶臭,让这间墓室更添了几分诡异莫测。
铁链崩裂的脆响还在洞穴里回荡,那具青灰色的躯体已经挣脱了束缚。
探照光从仪器上斜斜照入,映出僵尸王裸露皮肤上纠结的青筋,以及那双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眼瞳。
但刘醒非握着黄金大枪“九隅”心中感觉不对。
这头僵尸王有些不同寻常。
它没有像寻常僵尸那样狂性大发,嘶吼着扑向最近的活物,反而在挣脱铁链的瞬间,躯体猛地向下一沉,双脚竟如穿泥般没入坚硬的岩石地面。
雇佣兵们刚举起枪械,目标就已消失在视野中。
“小心地下!”
刘醒非低喝出声的同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左侧一名雇佣兵刚想后退,脚下的土地骤然塌陷,一只青灰色的枯爪猛地从地下穿出,死死扣住他的脚踝。
惨叫声只来得及发出一半,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拖拽着坠入地面裂口,只留下一个不断涌出鲜血的黑洞。
“开火!向地面扫射!”
队长嘶吼着扣动扳机,但子弹打在地面上只溅起火星,根本无法阻止那隐藏在地下的猎手。
又一名雇佣兵被拖入地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张雪宁紧握着一把快速铳,指尖微微颤抖:“刘先生,它在地下移动,我们根本锁定不了目标!”
刘醒非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地面上那些细微的隆起:“别急,它在扰乱我们的注意力,等我们慌乱就会露出破绽。”
话音未落,他突然看到岳娇龙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
“娇龙,小心一点!”
但已经晚了。
岳娇龙刚想跃起,地面轰然炸开,僵尸王那狰狞的头颅从地下钻出,枯爪如铁钳般抓住她的小腿。
这看似娇小的少女猝不及防,瞬间被拉向地面裂口。
“你这是在找死!”
岳娇龙的声音带着怒意,却没有丝毫恐惧。
就在她半个身子没入地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清澈的眼眸突然泛起猩红,一股比僵尸王更加阴冷的气息从她体内爆发出来。被抓住的小腿皮肤下,骤然浮现出暗青色的鳞片,尖锐的指甲瞬间刺破指尖皮肤。
地下传来僵尸王惊愕的嘶吼,以及骨骼碎裂的脆响。
原本不断渗出鲜血的地面裂口,此刻竟涌出了带着腐臭的黑色粘液。
刘醒非和孙春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僵尸王显然失算了。
它以为抓了只最容易得手的猎物,却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本身就是一头隐藏极深的尸妖。
地下的剧烈撞击让整个洞穴都在摇晃,地面不断隆起又塌陷。
僵尸王的嘶吼从愤怒变成了痛苦,而岳娇龙的声音却带着冰冷的笑意,清晰地从地下传来。
“敢抓我?你这老古董,怕是没见过真正的同类吧?”
潮湿的寒气在溶洞石室中凝滞,钟乳石的尖端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每一滴坠落都在空旷中撞出沉闷的回响,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心跳。
岳娇龙的身影在石笋投下的阴影里逐渐扭曲,骨骼错动的脆响混着石壁渗出的水声,在空气中织成一张阴冷的网。
她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霜白,根根发丝挣脱重力的束缚,如活物般在肩头狂舞,尖端泛着幽蓝的冷光,仿佛无数小蛇吐着信子。
原本红润的脸颊浮起青灰,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蛛网,嘴角两侧缓缓探出半寸长的獠牙,寒光闪烁间映出石室顶端狰狞的钟乳石影。
最骇人的是她的双手,指甲在噼啪声中暴长至一尺有余,边缘锋利如刀,指甲盖泛着暗紫色的光泽,轻轻一甩便在石壁上划出五道深痕。
“吼——”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青灰色的石砖如碎裂的蛋壳般飞溅,一头浑身覆盖着干枯硬皮的僵尸王破土而出。
它双目燃烧着幽绿鬼火,腐烂的胸腔里传出沉闷的咆哮,刚要扬起带着骨刺的利爪,却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岳娇龙不知何时已骑在了它佝偻的后背上,白发如锁链般缠上僵尸王的脖颈,左手五指深深抠进它脊椎的骨缝里,带起一片黑褐色的腐肉。
她右手的长指甲如同五柄小剑,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刺穿僵尸王坚硬的皮甲,在它背上划出交叉的血痕。
黑色的尸血喷溅在她的白发上,却被发丝上的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珠,随着她的动作簌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