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八月五日,凌晨四点整,彼得格勒。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紧接着是更多此起彼伏的哨声与俄语发出的短促命令声,以及零星爆发的枪声,这些声音彻底撕破了黎明的寂静。
起义,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那般骤然爆发。
德米特里中尉站在一艘小型交通艇的船头,望着涅瓦河对岸依旧被黑暗笼罩的城市轮廓,他猛地挥下了手臂。
距离他这艘小艇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阴影,那是一艘停泊在河面上的战舰,由他们水兵控制的巡洋舰——阿芙乐尔号,伴随着德米特里的挥手,停泊在河面上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侧舷的舰炮猛地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向了预先标定的白军军营和临近河岸的机枪阵地。
巨大的爆炸声成为了起义最响亮的号角。
“为了新俄罗斯!前进!”德米特里高喊着,率领着他麾下最精锐的三千名水兵和两千名倒戈的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码头区和海军军营涌出,扑向预定的核心目标——斯莫尔尼宫。
与此同时,安娜领导的六千多名工人赤卫队成员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他们虽然装备简陋,许多人甚至只有步枪和自制燃烧瓶,但凭借着对街道地形的熟悉和一往无前的血气,分头冲向各区警察局、医院、发电厂,以及最重要的——电话电报总局和中央广播电台。
整个彼得格勒瞬间陷入了全面的混乱和交火。
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在各个街区响起,佩戴着红色臂章的起义者与仓促应战的忠于尤登尼奇的白军士兵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在斯莫尔尼宫方向,德米特里的进攻起初异常顺利。
“阿芙乐尔”号的炮火支援极大地压制了宫外的守军,水兵们利用突袭的优势,迅速清理了外围防线,甚至一度突入了宫殿的主楼。
然而,随着尤登尼奇反应过来,情况急转直下。
在尤登尼奇的司令部里,这位老将最初的惊慌很快被一种被背叛的暴怒所取代。
“水兵?工人?是那一群该死的蛀虫!”
他立刻意识到了之前所有不对劲的根源——那些“人道主义”空投,那些基层士兵情绪的微妙变化,都是为了这一刻!
更让他心惊的是,几乎在城内枪声响起的同时,城外德军的炮兵开始了进攻,更重要的是那些炮弹并非漫无目的,而是极其精准地落在了他的炮兵阵地、通讯枢纽和预备队集结区域。
“他们和德国人串通好了!这群叛徒!”眼睛血红的尤登尼奇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立刻下达命令:“命令近卫第一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斯莫尔尼宫,歼灭所有叛军,命令城外各部,严守阵地,防备德军地面进攻!给莫斯科发电,彼得格勒发生大规模武装叛乱,疑似与德军勾结,请求……紧急战术指导!”
说到最后尤登尼奇已经不知道要向莫斯科发送什么信息了,弗兰德尔的援军在外面被隆美尔的部队死死拦住根本进不来,他给莫斯科发送任何讯息都没有用。
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装备最精良的近卫部队,这支部队不仅枪械精良,更重要的是这支部队配备有完整的俄军魔力部队,这群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家伙们在城市巷战中拥有绝对的制空和机动优势。
尤登尼奇相信,即使那一群叛军有魔力部队,那数量绝对没有他们的多。
当尤登尼奇的魔力部队随着地面的近卫步兵加入斯莫尔尼宫的战局时,德米特里的部队瞬间陷入了绝境。
水兵们勇敢地朝空中射击,但子弹很难命中高速移动的目标,而这些魔力部队则如同死神,从意想不到的角度俯冲而下,用手中的武器倾泻下致命的火力,或者投掷下高爆手雷。
德米特里部队占据的窗口、街垒,接连被来自空中的打击摧毁。
“撤退!寻找坚固掩体!不要暴露在开阔地带!”
德米特里声嘶力竭地吼道,眼睁睁看着英勇的部下在立体火力下成片倒下。
他们缺乏有效的对空手段,血肉之躯在这种降维打击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他们被迫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斯莫尔尼宫,向后撤退,试图与进攻其他区域的部队会合。
与此同时,在其他方向的战斗同样惨烈,但结果不一。
安娜亲自带领的工人赤卫队主力,依靠着人数优势和决死的勇气,经过浴血奋战,成功占领了电话电报总局和中央广播电台。
他们用尸体铺满了台阶,但结果是值得欣慰的,代表着布尔什维克的的红旗被插上了楼顶。其他分队的进展则各不相同,有的顺利占领了目标,有的则像德米特里一样,遭遇了
抵抗,陷入苦战,尤其是在进攻拥有坚固工事的军火库和兵营时,损失巨大。
在起义军的一个临时前进指挥所里,日丹诺夫和沃兹涅先斯基焦急地等待着各处的消息。当德米特里在斯莫尔尼宫受挫被迫撤退的消息传来时,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日丹诺夫决绝的站起身,脸上是坚毅的神色:“我们必须赶去中央电台,必须立刻发表公告,让全城、全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这是稳定人心争取支持的关键!”
“太危险了!”沃兹涅先斯基虽然同样焦急,但更谨慎,:现在战线不明,白军肯定在疯狂反扑,电台是他们首要夺回的目标之一,我们过去很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冲了进来——是季诺维也夫。
他脸色苍白,衣服上沾着灰尘,显然一路躲藏奔波而来。
“安德烈!尼古拉!你们不能去电台!”
季诺维也夫气喘吁吁地拦住他们:“尤登尼奇不是傻瓜,他肯定知道电台的重要性,他的精锐一定正在往那里赶!你们现在过去,就是去送死!”
日丹诺夫看着季诺维也夫,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由后悔,有歉意,但更多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绝:“格里戈里,你说得对,那很危险,但我们还有选择吗?”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和德国人合作,这是‘叛国’;发动了起义,这是‘造反’,如果失败了,萨文科夫会把我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称我们为引狼入室的叛徒!第三国际和全世界的左翼同志,会唾弃我们为向帝国主义妥协的‘修正主义’叛徒!而德国人……”
他冷笑一声:“你看看外面的炮击,德国人的炮击听起来猛烈,但他们只是在为自己清除障碍,却不肯派一兵一卒进城,如果我们现在不能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和价值,不能把水搅浑,让局势至少看起来势均力敌,你以为柏林的那名宰相和外面德国人会为了我们这群‘失败的合作者’而浪费他们宝贵的士兵吗?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尤登尼奇碾碎,然后或许会惋惜地叹口气,继续执行他们原来的围困计划!”
日丹诺夫说的很对,这是完全正确的想法,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多少有点小人心度君子之腹,对于牢林来讲,一个自发起义的左翼政权可比他自行扶持的俄社要好用的多,可能这个俄社会给德国造成许多麻烦,但如果到时候的德国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
那也是时候被人从霸主的宝座底下拉下来了。
日丹诺夫抓住季诺维也夫的肩膀,目光灼灼:“我们必须去,我们必须让起义的声音响彻彼得格勒!必须让德国人看到,我们还在战斗,彼得格勒的争夺还没有结束!这是我们唯一能逼他们下场的筹码,哪怕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制造混乱,我们也必须去做!”
季诺维也夫看着日丹诺夫眼中燃烧的火焰,听着远处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枪炮声,他沉默了。
他想起了那个给母亲喂食的孩子,想起了日丹诺夫关于“生存”的质问。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的血腥和残酷,容不得任何浪漫的幻想。
良久,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你说得对。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抬起头,眼神中虽然仍有痛苦,但多了份决然:“我和你们一起去。”
日丹诺夫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只带了少数警卫,乘坐一辆布满弹孔的汽车,冒着流弹,朝着中央电台的方向疾驰而去。
街道上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倒塌的街垒、燃烧的车辆、双方士兵的尸体,越靠近市中心,交火声越是激烈。
当他们终于冲进中央电台大楼时,这里刚刚击退了一波白军小规模的反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工人们正在紧张地检修设备,准备广播。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面就传来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巨大的爆炸声——尤登尼奇的部分魔力部队已经抵达了电台外围,并与守卫在那里的工人赤卫队展开了殊死搏杀。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白军士兵在魔力部队的空中火力掩护下,发起了凶猛的集团冲锋。
工人赤卫队员们凭借窗口、楼梯等掩体进行顽强抵抗,步枪与冲锋枪喷射着火舌,手榴弹在人群中爆炸。
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大楼的墙体被魔力部队的炸药炸开巨大的窟窿,砖石飞溅。
电台大楼,这座刚刚被起义军占领的舆论喉舌,转眼间就成了整个彼得格勒战局中最血腥、最残酷的绞肉机之一。
日丹诺夫、沃兹涅先斯基和季诺维也夫,被困在这座岌岌可危的建筑里,他们的命运,乃至整个起义的命运,都悬于一线,取决于守军能否撑到德军决定介入的那一刻,或者,出现其他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