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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暗夜沉沉人不寐(10)

眼前这个人啊!

得意时未曾忘形,落魄时亦有气度。就连他拒绝自己,也是因为心有所属,从一而终。

叫她如何不想他!

“将军不必惊慌,我有要事相商,才屏退左右。若你觉得为难,我现在就走。只是我走了,恐怕将军会错过一个机会。”昭月努力使自己镇定,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虞瑾觉得眼前的昭月,和那一日在虞府和他畅谈“自由”的昭月,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今日的昭月,才像是在这天庭长大的公主。

“我可以帮你走出这里。”昭月的这句话对虞瑾来说确实有诱惑。他回头朝里走,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脚步。

虞瑾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檐下,请昭月就坐。

他就站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不远也不近。

“你可知道,为何你已经将功劳全部让出去了,还是被关起来了吗?”昭月压低了声音。

虞瑾并未回答,这一点他确实没想通——除非凌波出卖了他。

“星君尤秦找到了我,我才知你被困,伏夷瞒着我。”

昭月不知道虞瑾能否听出来,她其实是在解释。

“我来晚了。”昭月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这本不是她该说的话,因为,或许,他们现在连朋友也算不上。

昭月心中明白,这是一场豪赌。

从前的她毫无筹码,所以她选择退一步。而如今,她突然有了机会,那早就生根的钦慕和欲望,如同春草一般,再不受控制,疯狂的冒出来——她想要自由自在徜徉六界。可若这样的日子里,能有虞瑾相伴在侧,那便真的是无憾了。

“多谢公主关心。”虞瑾拱手弯腰行礼,礼数周全,却未曾追问。

“你可知自己为何被关在此处?”昭月再问。

“我想可能和四极八柱阵有关,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我,这个所谓的仙蚩,在此时就是最大的变数。”虞瑾答道。

“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昭月起身,和他并肩而立。

虞瑾诧异,他身上除了这一身仙蚩之力,还有什么是天帝想要的呢?

“因为阴翥骨,阴翥骨就在你身上。”昭月没等虞瑾思考很久,便说出了实情。

她的这句话,如同静夜里的惊雷,炸得虞瑾耳朵嗡嗡响。

虞瑾恍然大悟。

虞瑾很少担心氓山,因为他知道师尊高叶鸾是绝不会与天帝妥协的——氓山巍巍,与天地同在。而他能做的,就是阻止天帝的这场阴谋。或者是,与氓山,与天地,与六界同亡。

他不担心氓山,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想要的阴翥骨并不在氓山,而在自己身上。若真的有那一天,他可以随时站出来,替氓山挡下一切。

可那应该是他计划好一切,再徐徐图之。而不是这样,被打个措手不及。

事到如今,天帝和伏夷既已知晓自己身负阴翥骨,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想知道为何他们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会知道吗?”昭月问道。

虞瑾努力掩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从容冷静,可昭月还是从虞瑾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有震惊,有怒气,有担忧,却唯独没有害怕。

虞瑾并不关心天帝如何知道阴翥骨的消息。天帝和伏夷布局四极八柱阵时日已久。或许早在各处安插了眼线,年代久远,无从查起。

“我师尊他一切安好吗?”虞瑾更关心师门的安危。

“父王和伏夷殿下盛情邀请氓山高师尊,使者却连山门也没能进。不过自从他们得知阴翥骨在你身上,便没再在氓山花心思。”昭月答道。

虞瑾沉默许久。

昭月也不急。她喜欢现在的宁静,即便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她喜欢和虞瑾这样单独的安静的待着,即便不说话。在梧州挑明一切之后,她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并肩而立,却不料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今晚的月色格外美,而她身旁的虞瑾一如初见。

昭月见过虞瑾的笑,对自己,对素楝,对所有人,笑容如春风拂面,如拥月在怀,如鲜花绽放,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之景。

今晚的虞瑾,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依旧能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心。他站在那里,如青松之立,如梧桐叶深。即便他如今身陷囹圄,依旧从容处之,不紧不慢。即便自己是天帝的女儿,伏夷的姐姐,他也未曾以仇敌待之。

虞瑾可能并不会对她笑。他的人虽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

可是,对于曾经失去过一次的昭月,只要虞瑾站在身边就可以了。虞瑾是那样的可靠,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也只不过才几千岁而已。放在人间,只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而已。

越明白虞瑾的好,昭月心中便有越多的不甘。当机会来临之时,她便越想抓住那双手不放——那一定是世上最温暖的手。昭月至今没有牵过,但是她有信心,就在不久之后,她一定会亲身感受到那种温暖。

事到如今,即便虞瑾不愿,他也不得不入局了。

她没得选,他同样也没得选。

“多谢公主给虞某传来消息,公主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虞瑾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自从他被困在这里之后,有无数次冲动想要冲破桎梏,和那天帝老儿拼了。可是,理智和牵挂总是让他再等一等,或许有更好的时机,不至于鱼死网破。

可今日才明白,自己已经是一颗死棋,早就被执棋人收入囊中,再无放生可能。若他只是游医虞瑾,若他依旧双目失明,若他毫无还手之力,或可认命。可是,上天偏偏让他得到了改天换地的力量,让他在这世上有了牵挂,让他这个颠沛流离的流浪儿遇见了死也不能放弃的爱人。

昭月从虞瑾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和决绝。那张脸有着柔和的侧面和清晰的五官,那双眼睛是那样深邃而多情。而在他突然转头看向自己的一瞬间,昭月却又感到了一抹凌厉,和她从未见过的煞气。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虞瑾有些陌生。

她认识的虞瑾如山一般宽广,如水一般柔和,包容一切,他是仙蚩,是守护神,也是一个亲切善良的朋友。而此刻,眼前的虞瑾,嘴角的那一抹隐隐的笑意,眼神中倏忽而逝的那一抹狠戾,让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昭月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这种念头将她吓了一跳。她再次看向虞瑾,身边的人淡然肃然,一身正气。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昭月心想。

虞瑾朝她做了“请”的姿势,昭月知道虞瑾这是在送客了。

“将军还记得梧州之诺吗?”昭月深吸一口气,她收起了一切小儿女的缠绵。

一切才刚刚开始。

“嗯?”虞瑾抬头看向昭月。

“那一日,在梧州,将军应我,若有朝一日有机会,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让我离开天庭,获得自由。”昭月微笑着说完话,起身便做离开状,似乎并不十分着急得到回答。

“公主恐怕是在说笑吧,我如今自身难保。”虞瑾答道。他以为昭月前来,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但是显然,昭月并不是来叙旧的。而此时提起承诺,想必也不是为了为难或是嗤笑自己。那一日应了昭月之诺,多半是出于对昭月拼死护佑梧州和阿梓的感激,也有被昭月当日“自由之论”所打动——那何尝不是他所期盼的生活。

“是不是说笑,将军很快就会知道了。若真有这样的机会,还请将军三思,记得你说过的话。”昭月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昭月的心比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她原本想将一切和盘托出。但终究她还是没能放下最后的自尊。

或许这件事由他人提起,才不显得她是趁人之危,而只是雪中送炭。

小院里终于只剩下虞瑾。

天宫的星月,完美的不像是真的,也因此少了几分人间观星看月的意趣。虞瑾知道,昭月今日没把话说完。虞瑾有些猜不透她今夜来此的真正意图,他也没想明白,昭月公主为何在此时谈起承诺。

月夜明,人心暗。

暗夜沉沉人不寐。

在暗夜中,难以安眠的人还有尤秦——他已经连续好几日未曾安眠了。

虞瑾返回天庭获得众人赞赏,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疑是自豪的。虽然现在还不宜公开身份,但是他们终究是父子,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宴会那一日,尤秦准备好一切,想要迎虞瑾住在自己家,却不料,他没等来虞瑾。

他苦恼了两日,多方打听,这才发现原来那晚之后,便再也没人见过虞瑾了。

据说宴会之后,虞瑾被伏夷殿下请去私聊,从此再未现身。

尤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多年前,少昊帝还在世的时候,天庭就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一朝战功赫赫,一夕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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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尤秦呢,一辈子顺风顺水。少承父荫,与天帝伴读而长。年少时风流成性,潇洒自由够了之后,娶得世家闺秀。待位及一方星君,妻子便亡故。有人打趣,他人在中年“丧偶”,不知是福是祸。而作为掌管姻缘的神仙,他自己的姻缘却从此未再续。这些年间,他一味尽忠,精心的做了一些“选择”,是以不论风云变幻,他依然屹立不倒。

若说他吃过的最大的苦,那便是在姑射山苦等却终究被拒绝。

若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至今膝下无子。

虽然当年是他将虞瑾遗落在民间,但是他似乎并未因此而伤怀,也因为怕耽误正事,他未曾寻找。又或者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没法给新婚妻子交待。

这么多年来,偶尔他也会想起那个孩子。但是并不经常想起,因为想起那孩子,就势必想起他的母亲,想起他此生唯一的失败。

可是上天竟然如此厚爱,就在众人觉得他此生无子之时,孩子失而复得了,并且成长的很优秀,成了万年难遇的仙蚩。

尤秦不算是没有志向的人,只是缺少脚踏实地的努力,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人际关系之上,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虞瑾的出现是一个变数,对他来说更是一个机会。

他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虞瑾身上,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虞瑾被困,他是必须救的。

可是在这天庭,他这个星君又算得了什么呢?尤秦思前想后,只能去求伏夷帮忙。

可是他守在伏夷府邸外一整天,却始终未见到殿下。

正一筹莫展之时,尤秦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找伏夷的昭月公主。

尤秦终于看到了希望,比往常更加殷勤三分,前来行礼问候。昭月知道尤秦和虞瑾有几分交情,她也正好为虞瑾而来。二人开门见山,确认虞瑾失踪。

据尤秦说,当日宴会散去,是伏夷请走了虞瑾。

昭月很少见尤秦着急的样子,他是天上有名的“富贵闲人”。倒也不是真闲,而是他办事往往不管别人的死活——只管自己的事。但是又因为他对上谄媚,根基颇深,所以即便不讨喜,依旧能在天庭屹立不倒,悠闲富贵。

此时此刻,看尤秦对虞瑾这么上心,昭月突然有些感动。

可是,她并不意外。

昭月很早就察觉,尤秦似乎对虞瑾的事情格外上心。甚至一度明目张胆的撮合她和虞瑾。原本她以为,尤秦只是想借此机会讨好自己和虞瑾——虞瑾不再是一个平凡的医者,而是拥有极大力量的仙蚩。

但如今虞瑾有难,他仍旧为他奔波,实属罕见。

或许?

昭月曾经听过一个不可思议的传闻。因为过于荒诞,她从未当真。

说是尤秦年轻时在外游荡多年,欠下了不少风流债。很多年前,似乎还带回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后来托人情送到了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