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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新宿区那阴暗的小巷,仿佛从一个噩梦踏入了东京习以为常的繁华梦境。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之前的生死搏杀和诡异怪物如同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但路明非知道,那焦臭的气息和怪物嘶吼的余音,仍在他神经末梢颤动。

天衑叫来的是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商务车,外表低调,内部却有着精密的仪器和舒适的隔间。

布洛妮娅坐在副驾驶,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快速滑动,清理着他们沿途可能被拍到的监控记录,并确保没有异常的“能量尾迹”残留。

芽衣和琪亚娜陪路明非和绘梨衣坐在后座,温和地安抚着两人,尤其是对周遭一切似乎都感到新奇的绘梨衣。

“我们这是要去哪?”

路明非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忍不住问道。

“源氏重工。”天衑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靠坐在对面,暗金色的瞳孔微阖,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思考。

“上杉绘梨衣深夜独自外出,还遭遇了这种超常规事件,于情于理都必须立刻通知蛇岐八家。源稚生是现任大家长,也是相对最容易沟通的对象。”

路明非心里一紧。

源氏重工,那是蛇岐八家的权力核心,对他而言是个充满神秘和压迫感的地方。

想到要面对那位气场强大的源稚生大家长,还要解释为什么绘梨衣会和他在一起,还被怪物追杀,他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绘梨衣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紧张的气氛,也完全不在意自己明明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世界,偶尔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递给路明非看,上面画着简笔的星星、月亮,或者一个笑脸,旁边写着「きれい」(好漂亮)。

看着她纯净无瑕的侧脸,路明非心中的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车辆无声地驶入港区,那座标志性的摩天大楼——源氏重工赫然在目。

即便是在深夜,大楼依旧有不少楼层亮着灯,显示着这个庞大家族机器的不眠不休。

他们通过专用通道直接进入地下停车场,早已接到消息的乌鸦和夜叉已经等在那里,神色凝重。

当看到从天衑车上下来的绘梨衣和略显狼狈的路明非时,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惊讶和询问。

“天衑先生,大家长已经在楼上等候。”

乌鸦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目光却忍不住瞟向绘梨衣和路明非。

天衑点了点头:“带路吧。”

一行人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门打开,源稚生已经站在宽敞的和风会客室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墨色和服,眉头微蹙,眼神锐利,显然已经知晓了大致情况,但亲眼看到绘梨衣安然无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时,他紧绷的神色还是略微放松了一些。

“绘梨衣!”

源稚生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妹妹,确认她没有任何损伤后,才将目光转向天衑等人。

“天衑先生,感谢你们护送绘梨衣回来。”

“道谢就不必了。” 天衑摇了摇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源稚生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在一个多月之前,天衑在一次交流活动中,与这位源稚生聊过几句。

他们都很清楚,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在寒暄上浪费时间的人。

于是源稚生正了正衣领,肃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也有一丝后怕。

天衑示意了一下,众人落座。

“我相信在我家姑娘清理痕迹之前,源稚生先生……应该已经拿到部分路段的监控录像了吧。”

源稚生默默点头。

自己的妹妹虽然偷跑出去,源稚生虽没去阻止,但不代表他不关心绘梨衣的行动路径。

所以,几乎是绘梨衣和路明非被那个怪物袭击的时候,源稚生就已经派出了亲信,前去营救两人。

只不过就结果来说,是天衑等人要更快一步而已。

天衑端起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暗金色的瞳孔在氤氲的水汽后显得高深莫测。

“事情并不复杂。绘梨衣小姐作为路明非的游戏好友,想要线下见面,随后两人在新宿区遭遇了袭击。”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袭击者,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死侍’。”

“死侍?”源稚生眉头锁得更紧。

死侍他见过太多,由堕落混血种转化而成的怪物,虽然危险,但通常有其规律可循。

“没错。”

天衑放下茶杯,目光直视源稚生。

“但这只死侍很特别。它的血脉……似乎发生了某种我们未曾记录的异变,更加狂暴,更加扭曲,甚至带有一种近乎‘污染’的特性。”

“它并非依靠本能行动,更像是有明确目标——就是绘梨衣和路明非。”

他刻意略去了那来自世界之外的“混沌”低语,略去了那超越此界规则的扭曲形态,将一切归结于龙族血脉体系内的异常现象。

这是最容易被蛇岐八家理解和接受的说法,同时也将事件的性质控制在“内部问题”的范畴,避免了引入更宏大、更令人不安的真相。

“血脉异变的死侍?”

源稚生沉吟道,

“有针对性的袭击……是冲着我蛇岐八家,还是……”

他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正因成为话题中心而有些坐立不安。

“原因尚不清楚。”

天衑适时地截断了源稚生的深究,

“或许是偶然,或许是某种试探。”

“当务之急,是加强戒备,尤其是对绘梨衣小姐的保护。那种异样的血脉气息很独特,既然出现了一次,就不能排除再次出现的可能。”

他的话语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危险,又将源头模糊化。

源稚生虽然觉得此事蹊跷,但天衑的解释在逻辑上并无明显破绽,而且对方刚刚救回了绘梨衣,于情于理都占据了主动。

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感谢天衑先生提供的宝贵信息,蛇岐八家会立刻着手调查。”

源稚生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真诚的感谢,

“也再次感谢诸位对绘梨衣的援手。”

事情交代完毕,气氛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凝重。

绘梨衣似乎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源稚生见状,便示意乌鸦先带绘梨衣回去休息。

天衑也顺势起身告辞:“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源稚生亲自将众人送到会客室门口。就在他们走向电梯的途中,走廊另一端,一个身影恰好走来。

那人穿着传统的和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橘政宗。

“政宗先生。”源稚生微微颔首示意。

橘政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扫过天衑一行人。

“稚生,有客人啊。”

“哦,是天衑先生。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的语气亲切自然,仿佛只是寻常的寒暄。

“一点小意外,已经处理好了。”

源稚生简略地回答,显然不想在走廊上多谈。

天衑也礼貌性地朝橘政宗点了点头。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天衑那双暗金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

一丝极淡、极隐晦的违和感,如同投入静湖的微小石子,在他感知中荡开了一圈涟漪。

那感觉转瞬即逝,难以捕捉。并非杀气,也非敌意,更不是龙血躁动的气息。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就像一幅完美临摹的名画,笔触、色彩都无可挑剔,但内在的神韵却有着微妙的偏差。

仿佛眼前这个温和慈祥的长者,其存在本身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剥离感。

天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面色如常地继续走向电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的内心,已经将“橘政宗”这个名字,标记上了一个需要留意的问号。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源氏重工的灯火通明隔绝在外。天衑看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数字,眼神深邃。

东京的夜,看似恢复了繁华与平静,但水下暗涌的,恐怕远不止一种“血脉异变的死侍”那么简单。

而那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前任大家长,他身上那丝诡异的违和感,又预示着什么呢?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