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扶贫舆情,让纪金来内心无比愤怒。
但是,就是在这次他大发雷霆的会议后,省常委兼脱贫攻坚办公室主任林振洲,还是找到了纪金来。林振洲知道,这次扶贫物资被侵占、并且连续大雪封山饿死人这事件,影响恶劣,不管最终调查结果如何,自己这个负责人肯定脱不了干系。与其在这里苦苦支撑,不如趁早抽身。
林振洲满脸沮丧诉苦道:“纪书记!我实在不想再搞脱贫攻坚工作了!一来,我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扶贫工作千头万绪,每一项都容不得半点马虎,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在烟草工作时,我曾发生过车祸,髋骨骨折,现在腿里边还有钢板。偏偏扶贫工作,牵涉到的全是偏远地区。我行动不便,确实很多工作监督不了。”
“二来,如今出了云岭市这档子事,舆论压力太大!我怕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妥善处理好后续事宜,到时候不仅耽误扶贫工作,还会给省里形象抹黑,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哪怕你怪罪也好,反正我想下来。”
纪金来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不悦,但考虑到林振洲的特殊情况,纪金来没有将火发出来。他而是沉默片刻后道:“老林啊,我理解你的难处。可这脱贫攻坚工作是上面交代的硬任务,现在出了问题,正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扛起责任的时候。你就这么撂挑子,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林振洲也相当精明,这天为了向纪金来说这事,他还特意穿了条松紧裤,无须系皮带的那种,趁着说话这当儿,他索性站起来,将裤子往下一挎,露出腿部弯弯曲曲的 缝合的手术疤痕道:“纪书记,我真不是想逃避责任,只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身体欠佳!实在难以胜任这工作!您看能不能另外安排个人来接手,我愿意全力配合交接当前的工作。”
纪金来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在心中暗自盘算,当前扶贫工作,正是用人的关键时刻。可如今副省长于成功已经被停职,林振洲又提出撂担子。这不等于开天窗,让自己为难嘛。
思索片刻,纪金来抬起头,望着林振洲道:“老林,这样吧,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也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物色好合适的人选接替你的工作。在这期间,你先把手头的工作梳理一下,到时做好交接工作。”
“好!好!我就等几天!”林振洲走时,还欠了欠身子,微微朝纪金来鞠躬:“那谢谢纪书记了!”
林振洲转身走后,纪金来顿时就因这问题上头了!?当前这时刻,这棘手之事,让谁来负责呢?
在官场上,越是陷入困境的工作,越像一块烫手山芋,人人避之不及。平日里那些争着抢着要出风头、捞政绩的人,此刻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仿佛集体失声,生怕被这棘手的扶贫工作缠上,惹得一身腥臊。
纪金来深知其中利害,坐在办公桌前,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无奈。他深知脱贫攻坚工作的重要性,这不仅是关乎民生福祉的大事,更是上级下达的死命令,容不得半点马虎和懈怠。
纪金来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合适的人选。当前在省里,本来能给他考虑的人选就不多。毕竟这项工作,别的省份,都是省常委在兼任,最不抵也是副省长挂帅。
但放眼当前浙阳省常班子,要么常委们手中已有重要任务,分身乏术;要么对扶贫工作的复杂性和艰巨性有所顾虑,不愿轻易接手。自己那几名亲信,像岳斌、龙悦然,以及蒋睛,明显经验不足,难以应对当前复杂的局面!
怎么办?
怎么办?
纪金来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脑中倒是想到一个人,他能胜任这工作。
这人就是路北方。
纪金来知道,路北方是把搞事的好手,到哪搞事,都能搞出名堂!他在湖阳市当市委书记,湖阳就风生水起,他兼任开发区书记,现在开发区闪耀全国。
而且路北方这人,行事风格大胆泼辣,不拘一格,在以往的基层工作中,总能凭借着那股子冲劲和独特的手段,在一些看似无解的难题中闯出一条路来。
现在这扶贫工作虽然千头万绪,困难重重,但说不定路北方那股子“蛮劲”还真能派上用场,把局面搅和开,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路北方有应对舆情的经历。
当前的扶贫工作总体上是不错的,但因为发生扶贫物资被侵占的事件、大雪极端环境下饿死人的现象,因此闹得沸沸扬扬,舆论压力巨大。若是路北方来处理此事,应对舆情倒有经验。
但是,纪金来一想到前段时间自己为了人事安排,极力打压路北方,他这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路北方愿不愿意,接受这烂摊子呢?
如今这扶贫工作就像个火坑,舆论的烈火熊熊燃烧,谁跳进去都得被烤得外焦里嫩?路北方那般精明,又怎会轻易接下这烫手山芋?
纪金来停下脚步,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双手撑着额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不找路北方,这扶贫工作实在无人可托,一旦局面失控,自己不仅仕途堪忧,更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可要是找路北方,他若记恨在心,故意消极怠工或者趁机提出苛刻条件,那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尽管办公室内暖气轻拂,营造出一种令人惬意的温暖氛围,然而此次扶贫舆情所引发的巨大压力,却如同一层厚重且刺骨的冰雪,将纪金来紧紧地包裹其中,令他内心深处满是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