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之眼呢?
一时间,房间寂静到可怕。
“……。”少年维持着捂住脖子的动作,半晌后,才缓慢转头,沉默地与人对视。
拍打后背的动作猝然一顿。
在无声的质问面前,另一人依旧从容镇定,朝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嗯?”
对方眼角弯弯,直接转移了话题,“是肚子饿了么?我去拿粥来。”
说罢,他便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关门生风。
疑问仿佛也就此轻飘飘地揭过,得不到回复。
少年愣愣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随即他缓缓垂下手,五指轻微的颤抖起来。
【消失了。】
他对于元素力的感知消失了。
不仅如此,自己的神之眼也被另一方收走了。
怎么会这样……?
疑惑接踵升起,极度的思考却让人头晕目眩,不过须臾,撕扯般的疼痛便扑面而来,少年眼前止不住地眼前发黑,太阳穴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机械声传来。
「嘀——」
…
……
睡睡醒醒。
意识犹如水底浮动的光影,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摇摆的微光里,起伏之中,思虑纷杂错乱。
在此期间,少年做了很多梦。
梦里。因胸口伤势还在恢复的缘故,他只能待在床上休养,定时吃下流食加汤药。
只是,偶尔几次拒绝吃饭喝药,另一人便会静静地看着他,而后轻声询问是哪里不合他的口味,再端来新的一碗,一勺接一勺的帮忙喂下。
还有一次,他试图离开这个房间,却被另一人阻拦。
可他不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因此,他跟人大吵了一架,而在争执中,又气得猛地挣开对方的手,一把推开房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
记不清了。
只记得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阵痛袭来。
大约十秒的时间,视野便如被拉闸的电线,似有爆裂的火花在脑中跳动,一闪一灭,痛到让人几欲作呕。
旋即,就像是被某种力量胁迫着一般,他只能任由自己跌入陌生而熟悉的臂弯,以至于再度溺入混沌的深渊之中。
直到——
“先把药吃了,过会儿我给你拿粥来。”
温热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
液体入喉,甘甜的味道让人神思稍稍回笼。
少年恍惚地眨了一下眼睛。
直到此时,他空洞到涣散的目光才慢慢开始焦距、接着一点点下移,停顿在那碗色泽漆黑的液体上,瞳孔骤然一缩。
这、
是他第七次喝药。
这个认知一旦在大脑中成型——
瞬时间,前六次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被投映在意识的海洋里,仿若无声的海啸,顷刻吞没所有真实的感受,让大脑急剧过载。
声响在远去、心跳在加速、手脚被麻痹。
浑身激满冷汗,少年不得不闭上眼睛,死咬着牙关、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确认真实。
——那一段段相同又鲜明的影像,竟然都是他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
通过这些记忆与梦,少年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可他的内心却一道声音抗命不从,试图用「伪造」二字来平复这种种的不合理。
因为无论是从逻辑、还是情感的角度——他,都无法接受。
这里形似幻境世界,一切都在轮回往复。
一旦他产生想要离开的念头,就会立刻重置再来。
另一人正以这种形式囚禁着他。
为什么?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另一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在此之前,这一点征兆都没有。
只是,不知是不是一时接收过多的信息缘故,少年只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感到疲惫,眩晕又一次刺激大脑。
耳鸣尖锐,久久在颅内回荡,痛得他立刻弓起腰背,无法抑制地从喉中溢出一声喘息。
“怎么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询问。
“你看起来似乎很难受?要不要紧?”
头痛再次模糊神志。以至于在这种虚弱的情况下,少年无意识地向人小声抱怨了一句。
“我的头…好疼……”
见状,另一人便稍微靠近了一点,手掌贴向他的额头。
“并没有发烧。”
对方的声音似是有点不可思议,喃喃道,“难道是受伤太重导致的吗?医生的确有说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从未有过的对话。
少年心神一震,蓦然睁开眼睛。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异样,他用手揉起太阳穴,以此掩盖自己的表情。
“受伤?”
他顺着对方的话问,“我…为什么会受伤?”
闻言,另一人收回手,朝他微微一笑。
“是这样的……”
另一人的口吻听起来宛若在谈论天气如何,但少年的后背却渐渐被冷汗浸湿。
他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在这里,对方是前来稻妻经商的浮浪人,名叫「国崩」
而在行商的途中,他遇到了一群想要抢劫货物的海乱鬼,而作为海只岛士兵的自己则恰巧路过此地,于是,便出手救下了他,却也因此身负重伤。
“这应该是你的身份证明。”
说着,另一人便从袖中掏出一片木简,抱有歉意地说,“它是从你的腰包掉出来的……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查看的。”
少年强作镇定,伸手接下木简。
这片木简和他本身持有的身份证明别无二致,背面更是雕刻着珊瑚宫的浪纹标志,若是一眼扫过,甚至无法分辨其真伪。
然而,唯一的不同,便是名字。
「 弥生 」
这是木简上的名字,也是他现在的身份。
这次之所以和前六次的经历有所不同,或许,正是因为他主动开口的缘故。
若想离开这里,规避可疑的轮回……当前,他可能得按照另一方的意愿去做。
正如人偶现用「国崩」这个名字示人,
而自己,也需以「弥生」这个身份来面对另一方。
新的身份啊……
少年于心中感叹。
由此,尘封的记忆再次复苏。
骤然间,往事的温度侵袭胸腔,少年深深盯凝着木简上的名字,忽觉喉咙干渴。于是,他主动拿起托盘上的汤药,沉默喝完。
正当他要把碗放下,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凉意,那是人偶指尖的温度。
只见国崩自然接过,并用手帕替他擦拭嘴角。旋即,朝他绽开一个清浅又不失真诚的笑容。
“接下来我们会共同相处一段时日,还请多多指教,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