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故意吵醒我
银月如钩,繁星似锦。
萧启到禹王府寻夏悠悠时,她寝室已经熄了灯。
守夜丫鬟海芋道,“萧少卿可是有急事?”
萧启把一坛子百花蜜交给海芋,“她的寒毒刚褪,人容易疲乏,服药后可多冲些蜂蜜水喝。”适当补充糖分,有助恢复。
海芋应下。
萧启转身便走,没两步又回头道,“她身子弱,寒毒褪了,许会体温降低,夜里记得多看看,莫叫她着凉。”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这些御医肯定也叮嘱了,果不其然便听海芋忍俊不禁地道:“御医叮嘱过,少卿大可放心,婢子们一定仔细看顾主子。”
萧启不知是气自己下意识的关心,还是恼海芋这小丫头一副看穿的样子,板着一张本来就冷冰冰的脸走了,临走前不忘吩咐,“莫跟她说我来过。”
他走后,杜衡于回廊的暗处走出来。
杜衡问海芋,“他便是萧启??”
海芋毕恭毕敬道,“是的。”
杜衡瞧瞧夏悠悠寝室,嫌弃地撇嘴,“什么眼光?丑不拉几的!”
海芋讪讪一笑,“听闻萧少卿因毒而肤色怪异,原来是个顶漂亮的人呢。”毕竟是东燕战神,坊间颇多关于他的各种传奇故事,或真或假,再匪夷所思都是吸人眼球的,每每叫说书人稳赚。
杜衡嗤声,“原来是有何用?”颜控的他一把抢过海芋捧着的蜂蜜,嗅了嗅道:“王府什么蜂蜜没有?这坛子拿去喂鸡吧!”
嘭——
夏悠悠猛地推开窗子,眯着困倦的眼眸瞪着杜衡,“你是故意吵醒我的吗?”
杜衡毫无罪恶感地看向裹着被子的夏悠悠道,“怎的你父王还没回来?”
“宫里头闹了些事,父王帮着处置。”秋夜沁凉的风吹来,夏悠悠打了个喷嚏,瞌睡虫全跑了,便裹紧了被子,郁闷地叹着气,“阿爹进来说话吧。”虽然这称呼烫嘴,但正事要紧呐。
屋里重新掌了灯,烧了炉子热茶。
夏悠悠裹着被子缩在软塌里,挥退丫鬟们便问,“先前请阿爹查探的事,可是有结果了?”
杜衡翻出收在旁侧壁柜里的棋盘道,“一边玩一边说。”
“……”他惯来我行我素,夏悠悠拿他没辙,只得陪着下棋,可万万没想到杜衡这人不但没有棋德爱悔棋,棋艺还相当烂,比她还烂,实在无法想象禹王这般高手,是以怎样的大爱和耐心陪着他胡闹的。
更可怕的是,杜衡觉得她的棋艺更更更烂,还要教育她,“错了错了!你这一子不应该动!应该那一子往这里走!”
夏悠悠差点儿没忍住掀棋盘让他滚,迅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道,“结果到底是怎样的?”手麻木地按照杜衡所教移动那颗可怜的棋子。
杜衡道,“那女子身边确实养了几个有趣的江湖人,听过饮血阁吗——”
“听过名头,却是不清楚。”是在地宫时,沧歌和春枭楼主提到过的门派。
“饮血阁原来被称为第一魔教,到处为非作歹,血洗名门正派,夺取武功秘籍和金银珠宝。”杜衡道,“三个月前武林正道选出新的武林盟主,由盟主带领十三派联手剿灭饮血阁,方叫那什么夺魂门捡了便宜成了第一门。”
“不过这夺魂门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垃圾,如今也被各路人马围剿得七零八落。”杜衡漫不经心地道,“虽然不知道那个病恹恹的女子,是在哪儿捡的废物,但她囚禁在地下室的,确实是饮血阁主胖大海。”
“哦,胖大海不胖了,剩皮儿包骨了,叫本君差点儿没认出来。”杜衡轻闲得仿佛在吐槽一只野狗变了模样似的:
“还有两个江湖人,一个是面容丑陋的红花大盗孙虬,成了人模人样的侍卫,一个是香缠君史寥吉,家中原是香料商,因父亲得罪人,年纪轻轻那话儿被剪了,新婚妻子与人私奔,便失心疯了,无毒不欢无恶不作,喜作女装,成了那女子的丫鬟。”
“都是阴沟里的老鼠罢了,不足为惧。”杜衡喊着又下错了,然后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要杀了吗?”
“我们是斯文人,不用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夏悠悠心里的算盘啪嗒嗒地响,这一连串事情的幕后真凶以为自己还在暗,可其实她早就识破这人的身份,是嵘国公府的文杏县主了。
今夜宴席后,基于宫里出事,她原来想狠狠敲打萧启的,再不拆穿他那娇弱表妹的真面目,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遭到这人的算计呢。
萧启要顾忌这个那个,她可不要。
杜衡瞥她一眼,“能动手,做什么要讲道理?”
“……”有道理。
夏悠悠道,“可我听闻江湖上出现了一个跟饮血阁大有关系,却很神秘的门派,不够知己知彼便总会有漏网之鱼,春风吹又生似的除不净,那时候敌人又在暗,岂不是麻烦?”
杜衡狐疑问,“什么神秘的门派?”
“叫什么饮雪阁的,是饮血阁漏网之鱼创办,似乎跟塞外的杀手组织有牵扯。”夏悠悠终于露出此番目的笑道,“我有一个怀疑对象,需要阿爹去查探一下,若你答应,便为你量身打造一坛极品佳酿,作赠礼。”
“就这???”杜衡毫不心动地抠鼻轻哼。
“以药酿酒,可美颜养肤活血祛瘀,还能强身健体。”夏悠悠笑眯眯地诱惑道,“液色如菊金黄灿烂,入口凛冽爽辣细品醇厚回甘,以你命名,流传于市,父王每听旁人议论一次便也就想起你一次,这般滋味不比四季酒肆的招牌更令人垂涎吗??”
杜衡越听眼睛越亮,越构想越心花怒放,“成交!”
夏悠悠看着听完怀疑对象,便美滋滋得一溜烟跑个没影儿的杜衡,没忍住笑了,“真纯情。”把棋盘一收,就翻出纸笔墨构思药酒的配方。
杜衡这名字,本身就是一味药。
可散风逐寒,消痰行水,活血平喘等。
用它辅助,配以其他药草酿酒不难。
夏悠悠不多会儿便写出三个不同的配方和比例,用作试验了,刚挨着墙壁准备进空间倒腾,便听到厨房的汤嬷嬷急匆匆来报:
“郡主!天冬和文元在厨房抢着帮忙熬鸡丝人参粥,言辞碰撞间打起来了!”
天冬跟文元就是想引起赫连纲注意的丫鬟,份属三等,平日负责院中各种杂务,虽然比一等和二等累一些,但工钱福利比没有等级和粗使丫头婆子要舒服,而且晋升机会大。
夏悠悠想等到杜衡的消息再部署行动,瞧瞧怎么利用这两颗棋子,于是不耐烦地道,“先动手的,仗责五板子,另一人扣两月工钱,再有下次所有涉事者皆严惩。”
汤嬷嬷领命而去。
夏悠悠摸摸额头呢喃,“果然,低烧了。”
于是掏了颗药塞进嘴巴,唤来海芋撤走煮茶的炉子和熄灯,便钻进铺了几层丝绵被子的被窝睡觉。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了。
睡前看到挂在床头的结香花枝和核桃木珠流苏串,咋舌腹诽:这万恶之源,确实有些用处,自从挂着它们便睡得安稳香甜,再没动不动就如坠深渊似的惊醒过来了。
夏悠悠眼皮下沉,朦胧中似乎看到核桃串无风自动,发出雾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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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夏悠悠睡了个自然醒,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早饭都多吃了一碗,看着小肉团秋风扫落叶似的狼吞虎咽,狐疑道:“你赶着去哪儿吗?”
“进宫给皇祖父皇祖母请安呀!”昨日宫里闹了事,今日肯定许多八卦!虽然昨晚从小麻雀们那里听完转播,但八卦什么的,还是现场听最开心!
小肉团笑道,“今日宫里宫外肯定热闹非凡,团团听了回来便告诉娘亲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生在二十一世纪,当个第一记者真是可惜了你。
夏悠悠擦着嘴问,“泰和长公主不是带着如意县主进宫面圣吗,之后如何了?”昨日家宴也没看见泰和长公主(颜畅笙母亲)出席。
小肉团吞下嘴巴里的云片糕道,“皇曾祖母(太后)如今不在宫,皇祖父和姑祖母(泰和长公主)闹得很僵,姑祖母盛怒之下跪求皇祖父撤了北镇抚司呢!”
“因着如意表姑姑差点儿没了性命,皇祖父也退了一步,要大爹爹啊不,要堂叔(萧启)清查北镇抚司,彻查到底是哪个陷害如意表姑姑。”
“魏国公府是得了先帝圣眷,历代君主都不许苛待的,皇祖父为安抚魏国公府,还调世子伯父回来,接任大理寺右少卿的空缺。”
“姑祖母最是喜欢这个嫡长子了,原就不乐意世子伯父远离京城,如今自然是满意的了,就是还搁不下面子,出席宴席而已。”小肉团喝了一口蜂蜜水继续道:“皇祖母还特赐五姑娘如玉回府贴身照料如意表姑姑的伤势——”
颜如玉是庶出,早年进宫选秀没选上,成了女官,后来辗转留在太医院当医女,平日颇得后宫娘娘们信赖,许多女性羞于宣之口的问题都由她出面。
夏悠悠这副身子还是昊王妃时,赫连皇后也常常遣颜如玉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