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裴家在洛阳郊外的一处酿酒作坊突然起火,已经无法按时完成订单,供给薛昀的蒸馏酒数量也减半,仅够薛家酒肆售卖,自然是不能再做酒水配送生意了。
薛昀意味不明的笑道:“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古掌柜也没有停止向各家酒肆供应蒸馏酒,能够拿出这么多储存的酒来应对此次危机,把损失降到最低,看来还是她有先见之明。”
邓稼先沉声道:“郭家一直觊觎那蒸馏酒酿造之法,古掌柜多半会认为这场火是郭家人故意放的,而我们此时停止送货,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就只怕洛阳令会插手此事。”
薛昀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就是要楚颂之去调查那处酿酒作坊起火之事,不然怎么把赵王和张司空牵扯进来,陈留那边可是等着看好戏呢,我好歹得给他们添把柴火,让这场戏变得更热闹才行。”
山颇之前在街上被雨轻羞辱了一番,因此怀恨在心,山府的门客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可以花钱买通酿酒作坊伙计,夜里放一把火烧了那处作坊,孰不知那名伙计本就是薛昀安插的眼线,至于那名门客却是郭府的耳目。
山允和李重作为改革派已被贾郭一党排挤出朝,而今山颇又被郭家人算计,山简尚在朝中,怎能不反击,山家的门生故吏也不少,自是有办法去对付郭家的,说不定山简还会与陈家合作。
纵火烧毁酿酒作坊虽不是什么大案,但是在那附近却有一山洞,赵王精锐私兵藏匿于此,事后迅速转移,楚颂之一旦发现某些痕迹,张司空和赵王之间势必又有一场较量,这才是薛昀选中那处作坊的真正原因。
邓稼先又道:“今日山延在穿柳巷附近遇袭,怎料有人出手救了他,他现在已去县衙找洛阳令了。
我看山颇和山朗兄弟俩还真是蠢材,连个庶子都不如,这山延的命也是真够硬。”
薛昀摇头笑道:“不是山延的命够硬,而是他的后台够硬,派人给我继续盯着他。”
与此同时,一位管事以鲁郡公奉旨闭门思过,不便见客为由拒绝了崔意和王润的求见。
“韩寿死了,贾午也被遣送回祖宅了,鲁郡公这次闭门思过,是贾后的旨意,还是陛下的旨意呢?”
“现在鲁郡公闭门思过,恐怕不合时宜。”
“你这话是何意?”
王润陪着崔意一直在铜驼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他完全不明白崔意在做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
崔意突然停步:“应该就是这家店了。”
“你这才在鲁郡公府吃了闭门羹,怎么还有兴致看香料,况且你平日里又不喜熏香?”
王润越发不解,只好跟着崔意进了那家香料铺子。
崔意走到柜台前,开门见山道:“掌柜,给我拿些品质最上乘的交州迦南香,这是要送往鲁郡公府的,你可莫要糊弄我。”
胖掌柜满脸堆笑道:“鲁郡公府的人已经有半月之余没有来本店买香料了,我这两日正想着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得罪了他们,要不要登门赔罪,没想到竟把崔家郎君盼来了,您能亲自光临,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纵使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万不敢糊弄您呐?”
这胖掌柜如此阿谀奉承,王润听着实在受不了,估计鲁郡公府就喜欢溜须拍马的人,才总是买他家的香料。
“掌柜该是多心了,我想鲁郡公府的人过一阵子还会光顾你家店的。”
崔意笑了笑,从掌柜手里接过那盒香料,道声多谢就转身走开。
王润尴尬一笑,不情愿的付了账,然后快步跟出来,坐回牛车后不悦的问道:“你自己买香料送人,为什么让我付钱?”
崔意直接把那盒香料丢给他,笑道:“人已经离京了,就当是你买给自己的好了。”
王润怔住:“你是说鲁郡公离京了?”
崔意早就怀疑鲁郡公不是闭门思过,而是奉旨秘密离京,今日他去拜访只为试探,香料铺子掌柜所言则证实了崔意的猜想不错,贾谧最喜迦南香,他府上的人每月都会在那家铺子购买几次香料,半月之余的话,快马加鞭估计已经到了关中。
在太子被废后,郗鉴就称病辞去赵王府掾吏一职,眼看朝中局势愈发紧张,更有隐居避祸的想法。
深夜,郗鉴循着那熟悉又悦耳的琵琶声来到一间书房门外,望见年轻男子正怀抱琵琶,挑动着紧促的弦索,眉宇间流露出易碎的感伤,曲声如落花纷飞,伴着一阵风,不知最终会荡漾到何处。
待曲毕,郗鉴才慢慢走进来,关心的问道:“季钰,你怎么还未歇息啊?”
郗遐微笑道:“这么晚了叔叔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郗鉴轻叹一声:“我看自你与王家女郎定亲后,便郁郁寡欢,若你实在不喜,还是尽早退了这门亲,免得耽误王家另觅佳婿。”
郗遐又胡乱拨弄两下弦索,有些无奈道:“退亲也好,不退亲也罢,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度支部公事繁重,我是不能跟随叔叔婶婶一起回高平祖宅了。”
郗鉴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季钰,郭家的背后可是贾后,你还是收手吧。”
郗遐目光一冷:“当年公直先生(徐济字)去赴任陈留郡守时,您可曾劝过他收手?”
郗鉴愕然:“难道你——”
郗遐沉痛的说道:“当年贾后察觉出身为侍御史的公直先生在暗中支持齐王,这才故意将他调离出洛阳,然后再借用王家人之手除掉他这个齐王的耳目,可从始至终,叔叔都选择了沉默,眼睁睁看着公直先生死在陈留郡,您于心何忍?”
郗鉴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郗遐苦涩一笑:“叔叔以为我为何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与王家联姻,又频频去王家,是王敦醉酒后告知我事情的真相,叔叔突然想给我退亲,多半这又是王家的意思,怕我会牵连到他们。”
郗鉴话语中透露着悔恨:“那个时候他从未想过收手,即便他想要收手,也已经太迟了,况且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齐王的耳目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