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淡笑道:“因为事实上轮谁都轮不到河间王坐皇位,只要他手握关中兵力,势必会把水彻底搅浑,以便从宗室内斗中捞好处,我需要的就是他这个搅局者。”
种闿剑眉紧皱:“如果没有遏制他的手段,一旦河间王势力膨胀起来,你又该如何?”
雨轻徐徐道:“司马颙奸诈狠毒,难保他的阵营不会发生内乱,毕竟关中军队内部势力盘根错节,司马颙还没有完全掌控关中军队,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给他制造一些内乱。”
其实除去钟繇和夏侯渊先后镇守过关中,贾逵和郭淮二人在关中地区也有着深厚根基,如今贾郭两家的旧部或许就是司马衷在关中军队的耳目,而钟家和夏侯家他们能否结盟还未可知,关中局势直接影响到洛阳,暗中谋划者自然不少。
参军毕垣早前与河间王司马颙心腹将领吕朗结怨,然后为李哙收买,就是为了日后伺机行事,这正是司马颙的计谋,雨轻便将计就计,待除掉李哙,毕垣势必更能得司马颙信任,也将跃居房阳和沮亮之上,成为司马颙的首席幕僚。
种闿犹豫道:“可即便如此,仍存在太多风险,我想—”
雨轻截住他的话:“我们手里的兵力不多,想要依靠这些人马对抗司马衷以及那些藩王,根本毫无胜算,只有想办法保存自己的实力,尽可能地节省兵力,最后才会有赢的机会。”
种闿问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去关中?”
雨轻摇头道:“不,我要去邺城。”
“是不是因为—”
种闿欲言又止,他知道卢琛去了邺城,恐怕雨轻是担心卢琛的安危,才紧随其后去邺城。
雨轻淡淡说道:“以目前情形来看,长沙王和成都王还要斗上一番,想必赵王和梁王也是不希望长沙王带兵入洛,能够两败俱伤最好,就算只是削弱哪一方的兵力,于我们也是有利的。”
种闿没再说话,只是注视着那幅昙花图,然后慢慢拿起笔,在那幅昙花图上添了几笔,却是一对翩飞的蝴蝶。
种闿沉吟道:“昙花总是带着些孤单与忧伤,这样看着是不是更好些?”
雨轻点点头:“嗯,许甸和郭液他们就像是这对蝴蝶,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种闿凝视着雨轻,说道:“我陪你去邺城,长沙王身边没有我们可信之人,始终处于被动,我们种家与长沙王母族审家有姻亲关系,打探消息,自是比你的属下便利许多。”
原来种闿早已决定亲自去往邺城,赵通对此虽不十分赞成,但眼下又无更好的人选,他只能勉强答应。
长沙王的左常侍王矩心思缜密,善于用兵,乃长沙王背后的智囊,张珲地位也是不及他的,想要取得长沙王的信任,就要先过的了王矩这一关,一般的士族子弟根本无法胜任这项任务。
雨轻明白他话中深意:“好吧,在路上你可以教我弹琴,而我会教你忽悠大法。”
种闿疑惑:“什么是忽悠大法?”
雨轻笑道:“兵者,诡道也。诡道就是欺诈,高明的人从来不说谎,而是用真话骗人,真真假假真亦假,假假真真假亦真,此乃忽悠大法之精妙。”
邺城县衙大牢,有名囚犯叫甘焯,是本地有名的豪绅。
前两年成都王司马颖下令修缮邺城三台,城中各士族及富商们都主动捐资,唯有一豪绅不仅不出资,甚至还试图阻止官府修缮。
邺城令卢志向来待民宽厚,对甘焯不予处罚,不想其独子甚是纨绔,强占民地强抢民女,甘焯为子掩盖罪行,杀人灭口,死者多达百余人,卢志这才将他收监入狱。
“如果甘先生供出幕后指使,此案或有转圜余地。”
说话者正是乐高,他坐在牢房门外已有一盏茶的时间,甘焯却什么也没说,此刻只是不屑地笑了两声。
乐高放下茶杯说道:“甘先生,你唯一的儿子还在潜逃中,邺城令正全力搜捕他,他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你可要想清楚了。”
甘焯不禁笑道:“先前卢志就派人威逼利诱城中豪富,迫使他们不得不捐资修缮三台,我不愿就此屈服,他便制造出这起案子,对他而言,杀甘某并不难,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原来竟是想要利用我栽赃他人,邺城令直言便是,甘某也好死个明白。”
“既然甘先生不领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愿你的儿子不会这般不通人情。”
乐高刚站起身,不料甘焯大笑起来,又道:“借修缮三台之名,广积粮草,修筑暗道,成都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我儿必会将其罪行上告朝廷,尔等鹰犬爪牙亦不会有好下场!”
乐高目光一寒:“还不快堵住他的嘴,再让他胡说八道,你们都得跟着他一起死!”
狱卒慌忙过去捂住甘焯的嘴,乐高交待狱曹几句,便匆匆离开了牢狱。
次日,卢志刚到县衙,狱曹就赶来禀报甘焯于昨晚死在狱中之事,紧接着又有人来报,乐高莫名惨死家中。
卢志听后略感不安,即刻命李县丞去调查这两桩命案,然后他又乘车去镇北将军府。
邺城郊外的驿站,这里的驿长及驿卒、驿子皆属军队编制,此时一队士兵正在巡查过往的商旅及官员。
身着素袍的年轻男子下了牛车,径自走进驿站,驿长盛元礼早已望见他,正要堆笑上前施礼,他已走上楼去。
盛元礼忙吩咐身边驿卒:“快去准备热水,子谅郎君连日赶路,自是要好好沐浴一番的,再弄些好酒菜,稍后我会亲自端上去。”
驿卒领命走开,盛元礼却暗自思忖道:“天色尚早,他为何不直接进城,反而来到驿站,莫非也是为了找寻甘楙的下落?”
事前有人密告邺城令,甘焯之子甘楙几日前出现在驿站附近,故而卢志遣兵来此寻找线索。
二楼一上等房间内,不二正在沏茶,小景则将古瑟轻轻放置案上。
须臾,盛元礼提着食盒走进来,刚放下食盒,卢琛便自语道:“甘楙早已离开邺城,去了汲郡,这些人自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想必盛驿长对此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