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在第十息时就已经昏迷。闭上眼前,他好像看到有一行散发着光晕的字,只是因为太累,太累,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去看,就因倦意,沉沉的闭上双眼。而一旁的管家还在驱动着圆盘没有停手。
十八息后,也许是感到烦躁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浓烈臭味,也许是看到其脸色早已白如未入尘世的纸张,管家失掉了继续下去的兴致,突然转性,心里空荡之余着急完事走人。
屋里转过一圈,管家躁动的扒拉着两个鼻孔,等到最后一人的气血吸收殆尽,圆形器物隐去残留的血丝,恢复成原先的温润光泽后,便往袖子里一揣,急不可耐的甩开门。
“哐!”
木门在门框里不住颤抖的闭住。
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血色红光透过粗细蜿蜒的门缝,打在每个人身上。
过了没多久,陈满就转醒过来。
但不同的是,
原先怯惧,麻木的眼神被迷茫和疑惑所代替。
他有些迟疑的举起左手,缓缓的搓了搓。
可以感受到残存的余温。
这不是自己的手!
陈满十分肯定,自己的手没有这么白。
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我应该躺在家里的床上睡觉。”
但环顾一圈后,陈满的心中听取哇凉一片。
如坠入冰窖般从头凉到脚,同时脑袋产生阵阵的眩晕。
“难道是家里的门没有关好?”
陈满努力回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出门,没有把门关严,但是思绪就像凝固一般根本无法思考。
突然,陈满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好多天都没有踏出过门半步,久到连他也忘记有多长时间。
欲哭无泪,想到母亲在家时,每次临到睡觉都会走到门前,锁上两重保险。当初的自己有多么不屑一顾,如今的自己就有多么懊恼后悔。
门外的光束已经萎靡,变细了不少,更多的是从缝隙里汹涌而来的黑暗。
“看到门外的情况,估计离上次醒来至少过了二十小时,甚至更长。”
“不知道现在在哪,难不成......”
陈满一惊,顿时感觉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手不是手。
等等,手?
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陈满把手移到跟前,随心所欲的做了些姿势,借着微弱的光束观察。
这是自己的手无疑。
这时,陈满忽然想到了什么。
穿越?
这一刻,坚定拥护科学的陈满开始动摇,而在这之后不久,陈满再度坚定的动摇了唯物主义观念。
思绪满天飞的陈满甩了甩脑袋,开始重新打量周遭的环境,破旧的茅草屋顶,因风吹拂,轻微颤动的木门和门框,以及和他挤在一起的人。
借着残存的光点,通过这些人的衣服,可以判断出这些人来自古代,至于是什么时期,陈满便无从知晓了。
这些人大多身形枯瘦,一个个陷入熟睡般纹丝不动。
似乎是要印证穿越的猜想,打破心中最后虚妄的坚持一般。
眼前突兀浮现出自带光亮的一行字。
“已触发技能,平平无奇(初级)。”
“在人数大于等于三时(包括自己),你会很好的隐藏在人群中,不被发现甚至注意。”
“还真有。”
陈满一喜,在心里跳了个蹦子。
他不过是心中微动,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在心里暗念一声金手指,没想到立刻就有了反应。
“平平无奇?”
第二天。
某间茅屋里,
陈满悠悠醒来,没想到穿越的第一天晚上自己竟然睡得着觉!
对此,陈满感到十分的诧异。只记得当时的自己随着对身体的全面掌握,袭来的疲惫和困乏就如波涛般,一阵猛过一阵,说实话,当陈满失去意识后,还一直以为自己醒着。
似乎恢复了点力气,陈满试着抬起手握紧拳头,若是他能够看见自己的模样,就会发现脸色不如昨晚那么苍白,身体也早已恢复到正常人的温度。
而身旁挤在一起的众人,依旧陷入昏迷没有醒来。
在茅屋的不远处,是临时豪华大宅。
大宅里,一名结实的中年男子从床上起身,两手支撑着坐在床沿处。
“奇怪,睡了一觉怎么变虚了不少。”
就像在夜里跑了十里路般异常劳累。
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头,站起身来,脚步轻浮的走在地上,鞋底和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哒哒哒。”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哐哐。”
“进来。”
只见圆脸肥胖的男子踱着小碎步,一脸恭谦的走进来。
正是替他办事的管家。
“怎么样,收了多少气血。”
提到气血,中年男子眉间的疲惫顿时消失干净,失去光的眼睛又重新焕发出刺人的光芒。
光芒里盛满了贪婪。
“我,我收到了三格气血。”肥胖男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语气里满是忐忑不安。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说的是多是少,家主都不会感到满意,在其眼里都是少。
“什么,只有三格气血?”中年男子面色顿见狰狞,声音提高一大截,虚弱的吼道“怎么这么少!”
那模样像是要把眼前管家身上的气血一并吸走。
圆脸胖子额头渗出汗水,全身肥肉不住的颤抖。
“家主,这里的血仆数量最少,所以收到手的气血少,下一处,下一处定会比这里多上不少。”
......
“咯吱。”
门卫押着一口气,打开茅屋的门迅速走进去,然后将盛有饭菜的桶掼在地上。
陈满在听到动静前就闭上了眼,脑袋歪向一侧,等听到门卫走后,又迅速睁开了眼睛。
急忙看去,
左边的是饭桶,右边的也是饭桶。
一股无与伦比的香味在屋里弥漫开来。
陈满的肚子先声夺人,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嘴里也在疯狂的分泌唾液。
只见他艰难的拖动身体,用一上午攒来的力气向门口爬去。
“呼。”
陈满喘着气在两个饭桶中间停下。
用手肘支起前半身后,支棱着脖子向前探去。
左边是菜汤,右边是白花花的米饭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的肉块。
只见陈满睁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块肉。
“吃掉它,快吃掉它!”
这一刻,就像久旱干枯的田野即将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露。
令人疯狂、颤栗。
陈满恨不得立刻得到它,以极快的速度伸进去,然后牢牢握在手里。
就在快要塞进嘴里时,陈满忽然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即使这个时候几乎只剩下本能,可还是让人遍体一寒。
于是抬头看去,
略显黑暗的屋里,数十道幽幽的目光,整齐划一的朝着这里看来。
“咕噜噜,咕噜噜......”
不绝于耳的响声贯彻屋内。
陈满动作僵住,不,准确的来说是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只见他慢慢的把上巴和下巴靠拢,然后合住。
“卧槽。”
陈满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做贼般心虚,于是在心里一阵吐槽,但表面却是毫无波澜,缓缓地将那块肉违背本能的重新放进桶里。
他确信,一旦自己将那块肉吃掉哪怕多一点点,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因为他们会在夜晚降临前恢复力气。
但白花花的米饭以及一旁的菜汤没人去管。
陈满用手抓把米饭放进嘴里,就着肉香吃的津津有味,感觉口干就用左手捧起一小汪菜汤嘬进嘴里。
直到周围幽幽的目光再度逼视而来时,陈满才舔了舔嘴唇,撑着胳膊向自己原先的位置爬去。
然后,
一众人望着盛有饭菜和汤水的木桶,有人挣扎起身,可是折腾了半晌依旧没能成功,有人喉咙滚动的嗅着空气中浓厚的肉香,舔舐嘴唇。
“陈满兄,陈满兄。”
陈满下意识地回头,看见身旁一个靠墙男子微张嘴唇,单转动眼睛朝着里看来。
前世今身的名字一样么。
由于男子声音很小,陈满不得不探近身子才能够听清。
“请......帮我......把那块肉拿......拿来。”
陈满没有拒绝,吃了一些饭后,力气的积攒快了不少,这会儿完全可以不那么艰难的往来。
捞起那块肉,陈满便成为人群的焦点,只见他僵硬的移回自己的位置,然后将那块肉递了过去。
那名男子看着怀里的肉块,艰难的用手捧起来,一点一点的撕下一小份。
然后塞给旁边依旧陷入昏迷的男子嘴里。
废了半晌功夫后,又向昏迷男子嘴里塞了一小份。
事罢,
他将剩下的肉块递给陈满,陈满同样撕下一小份塞进嘴里,接着把剩余的递给旁边的人。
转了一圈,因为中途跳过了几个人,所以还剩下些许肉块。
于是开始下轮传递。
到了下午,屋里的人恢复点力气,撑着身体陆续挪到门口吃饭。
残阳余昏透过木板间隙,照进屋里,打在衣衫褴褛的人脸上。每个人皆面色红润。
第一天已然过去。
因为人口众多,且绝大多数职业都是世俗罔替,再加上严苛的赋税,导致大量人口四处奔波讨寻饭碗。
陈满了解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后暗自摇头,又看向一旁陷入睡熟的男子,面容消瘦狭长,额头左边粒米大小的黑痣显得尤为突出。
昨晚交流完各自的想法后,陈满便有意无意的从侧面打探这个世界,就在自己写写画画时,对方传来绵长的酣睡声。
这里的人都是被骗过来不久,但区别在于有人走投无路,有人只是诱惑蒙蔽头脑。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要从这里逃出去。
陈满眉头一皱,要想从这里逃走,只有人越多,机会才会越大。仅凭几个人根本不可能逃出这里。
“抱歉,昨晚睡着了。”
就在陈满还在苦恼时,身旁的男子醒了过来。
“无碍,梁佑兄恢复的如何。”
梁佑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道:
“有所恢复,但要想恢复完全至少还要四五天。”
屋中的人皆互不相识,大多神色麻木,表情僵硬,完全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只有饭点时,眼神里才会流露出光芒。
“咯吱”
门卫像往常一样走进屋里,撂下盛有饭的木桶后,然后将早就死去的五个人拖拽出去。
等门闭合后,屋中的人争先恐后的爬向门口,将一窝蜂的将头和手塞进桶里,同时周围的人也在撕扯拖拽。
陈满看了眼皮直跳,只觉见事已晚,早已无隙可钻。
旁边的梁佑早在一开始就冲上前去,占的一席之位。
大意了。
昨天之所以和谐,大概是众人无力折腾。
“嘿,怎么不去吃饭。”
梁佑回手掏出米饭握在手里,看向欲动又止的陈满笑道。
这家伙还是那么矫情。
虽是无奈,但梁佑还是将手中的米饭分给陈满一些,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暗无光日的屋子里传出沙沙的声音。
旋即声音一停,
两人皆沉默下来,仅凭两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逃出这里。
两人也试探过屋里其他的人,大多安于现状,且都相信自己可以挺过气血吸收的日子,苟到最后。毕竟就算逃出去,大概率也是饿死的更快。
若无执念,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陈满确信自身的恢复要比屋里的人快上不少,而且不是通过食物,但从今天早上开始,身体的恢复就变慢起来,只是恢复了基本的力气。
之所以决心离开这里,是因为陈满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过的很好。
必须离开这里。
不久,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满一边写划的同时高竖耳朵。
“呼,呼。”
又睡着了?
不对!
余光中,有星点的红色在跳跃!
陈满急忙转头看去,屋子的后方正燃起一团冲天火焰。
着火了。
陈满急切的拍打梁佑大腿,后者一个抓握,将陈满手腕紧紧攥住。
霎那间,两人念头通达。
千载难逢的机会!
红色妖艳的火焰趁夜风扶摇直上,一发不可收拾。
“噼啪,噼啪。”
火势即将袭来,屋里众人皆被惊醒。跳跃的火焰里映出一张张掺杂惊慌的麻木面容。
“快,救火!”
只见门卫一个个提着水桶朝着火的屋子奔赴而去,同时衣衫褴褛的人也在其中左奔右突。
形势一片大好,不,一片混乱。